文明聽到了這話，隨即看向後視鏡，發現角度並非是其舞的方向，便又調了調，這才看清，“其舞，坐好！”見其舞依言坐正後，方問：“小舞，怎麽啦？是不是很無聊？”

“不是的，爸爸，你看，那邊！”小手指向從身邊擦身而過的黑色轎車，“那輛黑色捷達的車牌號，5478，諧音不就是：我死妻發嗎？好不吉利啊！”

“呦呵？”笑意盈盈的看著後視鏡中的其舞，“那1878呢？”

“一發齊發啊！”其舞的大眼睛閃閃爍爍，透著狡黠的調皮。“老爸呀，咱們要一起發財啊！”

“吱，”因為紅燈的關系，一聲剎車後，其舞的爸爸就透過後視鏡，看見子女在自己的車上嬉鬧，頓感開懷，“好啊！”

‘哎，我就說你也真是的，我不過路口，你不來電話。只要遇到路口，不管紅燈還是綠燈，你總要來電話。真是愁死我了，你說你這是不讓我接呢！還是不讓我接呢？不接電話吧！你就沒完沒了、不休不止、鬧個不停，算了，我還是接了得了……’

這電話鈴聲，還是其舞的爸爸偶然在家提起等紅綠燈的無奈時，其舞一時興起錄得一個鈴音，怎奈此刻卻讓其舞爸爸的好心情片刻煙消雲散。

“幹嘛！”其舞爸爸的心情就在這等紅綠燈的檔口晴轉多雲，所以語氣也不怎麽友好了。

“什麽口氣啊！你這是，我不就是給你打個電話，跟你說一聲別給孩子們壓歲錢太多嘛！你給之前，先跟你哥幾個商量著來，要不他們不好給壓歲錢。”

“瞅你這小家子氣，不過幾百塊錢罷了，能有什麽不好給的。”

“這是錢的問題嗎？我跟你說……”其舞的媽媽還在嘮嘮叨叨的念叨，這邊的其舞爸爸已然有些不耐煩。

“好了好了，我知道了，馬上綠燈了，先掛了。”很顯然，其舞爸爸已經懶得再聽，本來等紅綠燈就已經夠讓人煩躁了，哪裏還有心情聽什麽瑣碎的事。

“哎，你等等，把電話給小舞，我有話要跟她講。”其舞的媽媽很了解‘先掛了’之後的掛斷速度，所以率先搶著把話說完。

其舞爸爸趕忙把手機扔給其舞，見其舞在聽手機，才對著小飛說：“我跟你講，你媽就這樣，都不知道說她什麽好，你不等紅綠燈，她不來電話。你一等，她準來，而且每次都正好那個時候，不接吧，她一直響，你一接，警察也來了……”

其舞爸爸顯然沒料到這邊的其舞聽電話的動作是個幌子，因為其舞才把手機舉在耳邊，其舞媽媽就說了：“我先聽聽你爸說什麽……”

聽了一小會兒，其舞的媽媽便不再聆聽，只是淡淡的說：“小舞啊，爭取讓你爸爸早點兒回來啊！”

“好。”付清的聲音很平淡，沒有什麽情緒，可是無端的就勾起了其舞的記憶：有多少次，到了這裏，再想要回到自己的家，總是有些難。

對於文明而言，這個郊區是他的家，哪怕這裏沒有他的住所。可是對於他以外的其舞和付清，這裏不是家，只是親人惦記的地方而已。

偶爾的，其舞會想：我有沒有這樣的一個地方？可以讓我惦記，讓我懷念，讓我思念，讓我難以釋懷……

就像這個地方，青山環繞，紫氣升騰，隨著山勢的曲折而盤旋著蜿蜒小道，有著山重水覆疑無路的布局，更有閬苑迂回的格調。

那看似遙遠的青山卻又偏偏披著濃濃的迷霧，帶著紫色的光輝，如夢似幻。

隨著文明的車子向前推進，兩側的樹木和青山好像在列隊歡迎，又像在微笑敬禮一般，一排排、一列列在退後致意。

直到車子行進到一個村落前，整個村落一家一戶，有著典型的北方民居樣式。

其舞的爺爺家在西邊，是最原始的聚集地，這一片是舊式的小院。其舞的叔叔伯伯家在東邊，是後來興起的新式民居，一家一院。兩者的唯一差別，在其舞看來不過是占地面積上的大小和地基的位置高低罷了。

其舞的爸爸在這裏沒有房子，沒有家，所以他想回來，只因為他的父親和兄弟在這裏而已。

其舞爺爺家，院子很大，住著其舞的爺爺和小叔叔，兩棵杏樹一東一西，一棵蘋果樹恰在她爺爺的房門前，家有一只年邁的狗在院中懶懶的睡覺。

如果城市中充斥著等紅綠燈時的焦躁情緒，那麽這裏就有著一種寧靜和慵懶，不同於其舞外公家的恬靜和安逸。

這就好像兩家有著本質的不同：其舞的爺爺會撚著書卷，在躺椅上搖搖晃晃的和書一起曬太陽；而她外公家就是單純的執著茶杯，在月光中品茶、觀賞茶具。

所以其舞爺爺家收藏的除去書籍，便是文房四寶，遺憾的是其舞並沒有順手牽哪怕一只羊，連她最惦記的那一盞油燈，都不曾拎回家仔細瞧瞧。

每逢思及此事，她就會看看手腕，那裏偶爾會掛著她外公贈送的平安鐲，原本那一對鐲子和一對腳鏈、項環是一個整套，都在其舞的手中，但是因為上學的關系，其舞極少佩戴，便把鐲子外的配飾全放回了外婆家。

此時，她總會想：她終究是個女孩子，也只有外公家更寶貝一點的樣子？

在發洪水那年之前，她一度以為自己是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孩子。因為五舅是外公家的掌上明珠，也因為她的身體不大好，所以家人們倍加呵護她。

在爺爺家，只有她一個不是男孩子，自然不會引人註目，也萬幸她極少回爺爺家，所以倒也不怎麽在意自己的冷遇。

可是臨近爺爺家的門，她心裏卻直打鼓。原本文明只有她一女，就已經是多餘的存在了，現今多了小飛，其舞的爸爸已經可以算完全忽略她了，如果再加上這樣的一個大家庭，那麽她還有回來的必要嗎？

被所有人忽略的感受，她已經品味的太多了，如今還要再面臨一次嗎？

“小舞，記得把門關上。”話還在其舞的耳邊徘徊，人早已遠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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